再缘读书梦

2022-03-30 18:10:03 来源:泰兴文学 点击:19

“黄河曲折走几字,河套就在几字端。”我长在内蒙古河套,人生轨迹亦如“几”字;1966年、1978年,是两个相联系的转捩点。

晴天霹雳陡然滚过,似要掀翻这座塞上边城!影院前厅悬挂的22幅明星照被砸得粉碎,代之以工农兵学商的形象。我就是那个学生代表,臂上佩着少先队大队长的徽标。不久,这些照片也被砸了,派给我的罪名是“修正主义小苗子”。最令人沮丧的是,中考语算成绩为双满分的我,竟被中学拒之门外。

那年盛夏,天上总是炸雷。失学的我,在沙漠边缘的海子边徘徊。天非我天,地非我地,四境凄寂,我泪淋浪。一阵电骇雷骛,竟矍然惊觉:活着,我要长大成人!

家父深目,隆准,未知祖上可是色目人。族谱上溯八代,统是读书人。晋北老宅,壁橱尽是藏书;所置万卷经书案,长丈余,墨香浓浓。父亲嗜书如命,精研旧学。他老人家最惧的是,丢了崇文之家风,对子女期望殷殷。可因其莫须有之罪株连,我已入另册。一日夜半,他唤醒我,让我看了一眼老宅的房契和家什清单,然后躲在灶间一烧了之。那一刻,我心头栗栗,脑际闪过影片里“变天账”的桥段。

秦火再燃,吾家竟被三抄。狂徒焚书时,册页狼藉,纸灰四扬。焚琴煮鹤之恶举,竟在光天化日之下!我父神情呆滞。为了避祸,他嘱我和大弟,把残留的书籍统统送往废品收购站。望着我们的载书而去的背影,老人吞声饮泣!

此后,一个辍学儿童,开始了游击战式的读书生活。我从通风口潜入被锁闭的图书馆,坐在有如危崖的书堆上,借着些阳间幽光,看《小布头奇遇记》,读《红楼梦》。在乡下姨妈的粮仓里,我侧卧在麦粒堆上看书。在一家远亲的陋室里,我发现裱墙的是50年代初的报纸,因贴倒了,我就栽着脑袋,用杂技般的姿势去读报。我读过全套的文史资料,“红旗飘飘”丛书,从创刊到停刊的《新观察》《人民手册》,看过《新名词词典》的每一个词条。一双童眼,在阅读杂书中,捱着恐惧的日子。熟人都说我是书痴,因为走道看书,撞树和掉坑的小事故时有发生。

父亲学养深厚,对子女诲语谆谆。先前说,肯读书就好;后来说,有书读就好。他在落难之后,杜门谢客,倾尽心血,向我传授文史知识,教我如何做人。我的父亲,也是我最好的老师!

大姑妈是个“文盲”,却喜欢听我讲书。她把我当成收音机,姑侄配合默契——捏耳朵,吟诗词;触鼻头,播新闻;吻额头,叨古书。劫难过后,方知姑妈在老家是读过师范的。佯装文盲三十载,只因生不逢时。

书禁稍松时,胆子也壮了些。我用几只小白鼠,换来二十多本诗集。城南有户人家,竟用线装书引燃灶火;我即以一麻袋刨花,换来劫后余生的几十册残卷。那时,我读歌德、海涅、拜伦的诗,将《诗歌集》蒙上批林批孔材料的封面,用钢笔划出可以撩妹的诗句,由此还真收获了爱情。

久困出柙,快涤胸襟!彼时名著再版,但印数有限。刚好新华书店售书的,是我的初小老师。“***”中曾在街头相遇,临走她撂下句话:可惜了一块读书的料。吾师知我,得此便利,我是有书便购,家里的书架又派上了用场。

作家敢峰的女儿捎信来,说要恢复高考,闻之啼泪沾裳。为了应试,我累出一场大病,发着高烧进了考场,还好名在孙山之上。蹊跷的是,我的部分试卷被弄丢了。所幸只耽搁了半年,我如愿踏入大学校门。

1978年,拐过去的人生之路,又拐了回来,让我再圆读书梦。有缘带薪深造,许是命运之神对我的一种补偿吧。

我是懂得感恩的人,经年案牍劳形,办了一份助人求知的期刊——《资料卡片》。此刊后更名为《品读》,已有35年刊龄。卸任时,我对读者说:采撷于书山,摆渡于学海,我是一个老编辑,亦可谓一樵夫一艄公。在一岁岁的回黄转绿间,我虽白了鬓发,一颗追梦的心依然葱茏。梦在何方?梦在人文荟萃的桃源胜境。

一恍惚,已是皤皤白首。总结人生,就一句话:“平生无所好,唯喜夜读书。”版权作品,未经《短文学》书面授权,严禁转载,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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